做好他们那份儿,至于皇上那儿,你告诉凉钰迁等我半个时辰。”
“是。”
二人快步出屋,在院门前分道扬镳,符柏楠转头去了夏平幼的殿宇。
夜中无声。
到殿前时,他没有惊动守夜宫人,极静地攀入院内。
夜半时分,殿中微烛透窗纱,朦胧中他见到夏平幼斜身安睡,金砖上散落一地白宣,上描着数十个人影。符肆倚着脚踏浅眠,手搭在榻沿,与她的,距了跨不过去的一指之遥。
符柏楠看了片刻,垂眼在窗柩上照暗记轻敲了几下,转身去了偏殿。
等过许时,殿门悄无声息地被开启,又合上。
符柏楠转过身。
殿中无光,轩窗薄露,暗淡惨光下只见得依稀轮廓,一道影立在门前。
来人没有言语,前行几步,忽而嗵一声跪下,猛磕了三个长头。
最后一下,他没有抬起来。
“……”
殿中纱窗透月白,符柏楠自黑暗中走入这惨白里,袍角暗纹流光一变,映出图案。
绣飞禽纹走兽,厚重官袍一加身,你我谁人不是衣冠禽兽。
岑寂许时,符柏楠低声开口。
“符肆。”
他道。
“本督送你来此之前说过甚么,你可还记得。”
“儿子……记得。”
符肆的声音闷在下方,压抑而浮抖。“干爹说了,不能令您失望,还说……儿子是您的退路。”
“答得好。”符柏楠声音很轻柔。“你倒是有日子没叫过这声干爹,也有日子,没自称过儿子了。”
他蹲下身,抬起符肆的脸。
月色下,他的手长伸进符肆跪着的黑暗中,一把掐住了他的咽喉。
“肆儿,你既还认我这个干爹,那你便再答干爹一句。”他凑到符肆耳畔,轻轻地道:“你说若是做儿子的要断干爹的退路,干爹我……安能不断他生路啊。”
“!”
话落他指缘猛地一紧,掌下脉路勃勃,几乎要被掐碎。
符肆条件反射抬手抓住他的腕,用力拉扯,不过须臾便半伸着舌,双目翻白。符柏楠看着他逐渐涨红的面孔,微眯着眼。
片刻,他终是起身放开了手。
符肆捂着颈子,跪在地上猛烈地咳嗽,金砖溅上些唾液。符柏楠俯视着他,打袖中拿出一把薄刃,弯腰搁在地上。
“去吧。”
他道。
薄刃落在月色下,刀缘反光。
“……”
颤抖是从指尖先开始的。
指尖,手掌,臂膀,继而蔓延到全身。黑暗中那个轮廓颤抖着,忽然爬过光影,爬到符柏楠脚边,拼命跪地磕头。
“干爹!干爹儿子求您,求您放她一命,干爹!”他疯了一样地磕着头,起起落落,地上鲜血四溢。
“求您慈悲,干爹!儿子跟您这么多年,只求您这一件!只求这一件!干爹!”
宫帽滚落到一旁。
符肆抱住符柏楠的腿,扬起鲜血淋漓的头,微光下尽全力咧开嘴角。
“您慈悲开恩!只要您答应儿子!儿子、儿子我不做人,我给您当狗!从今天起,我符肆就是您脚边的一条狗!”他四肢着地,狗一样低吠着在殿中绕爬,满地哭求。
“求您了!干爹,求您了……”
“儿子我……我……”
爬着爬着,他再说不出话来,没头跪趴在地上。
“求您……开恩……”
皇皇长夜,黑暗中,沉沉颤声压着千百扭曲困苦,见不得光的卑微感情。
“……”
符柏楠单手负在身后,握得关节发白。
良久,他低声开口。
“你不杀她,便是要杀我。”
符肆抬起头,微暗中血污满面,泪如泉涌。
“王宿曲已将我告发了,今夜若取不来她夏平幼的命,阿砚便也要受牵连。”符柏楠向前几步,半弯下腰,与他面对着面。
嗓音寒苦,如斯如泣。
“符肆,你当这天底下,只你心怀那和氏玉璧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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